陈一萍撰 经师人师许教授—基督的谦和勇士 一文,见于《使者杂志》2004年5期;
撰者后来完成许教授的年表与家谱,而撰「基督的谦和勇士 许牧世教授」一文,
http://www.laijohn.com/archives/pc/Khou,BSe/about/Tan,Ipheng.htm
認識許牧世教授是在華神就讀期間,那時我們都以許教授稱他;來到美國,與他及譚醫師更多交往,在我們心目中,他真是我們屬靈長輩。如今完成他的家譜與年表,綜觀他一生,發現以「基督的謙和勇士」稱他,仍是最為恰當。
一. 他是勇士
1914。7。30 (農曆六月初八) ,許教授出生於福建廈門鼓浪嶼一敬虔愛主的家庭。父許春草,從事建築為業,並任閩南教會長老;早年追隨孫中山先生參加革命。母張舜華,亦虔誠愛主,此時已生三女,長女夭折。
牧世出生時, 全家為避袁世凱追捕, 居海濱木屋二樓(此設計,借潮漲之便,將建材直接運至底層),情似摩西「被從水中救出來」,因以命名Moses[i];又因1913年底黃植庭牧師種植鴉片事件爆發, 閩南教會竟予以包庇,父悲痛萬分,迫切禱告,得神啟示,乃將長子奉獻與神,求神使用,使教會得復興,世人得牧養,故命名「牧世」[ii]。
許春草長老一生「不與魔鬼結盟,不和罪惡擊掌」[iii],對牧世影響至為深遠。 以致牧世一生守正不阿,不依附強權,不畏懼壓力;能在大時代的洪流中堅守神所賜的異象與崗位。
牧世自幼喜愛閱讀,又受從事報業工作兩位舅舅[iv]的影響,小舅與牧世尤其親近[v],故牧世有志於寫作和新聞事業,為時甚早。
1937牧世自協和大學畢業曾擔任「福建日報」和廈門「抗日新聞」編輯;1939-1945在星馬除教書外亦任職報社, 在日軍手下多次經歷危難,仍不改其志。
1946抗戰勝利後返鄉一個月,在錯綜複雜,瞬息萬變的政治情勢下,牧世選擇了出國。1947 年初,他自香港啟程赴美深造之前,已在香港「大公日報社」工作半年,期盼此去能專習新聞,以便返回「大公日報社」擔任記者,繼續效力。
1950,牧世自密蘇里大學新聞系畢業,中國大陸易幟半年,正是有家未歸,記者夢碎,前途茫然時,神把牧世領進紐約「中國基督徒團契」;不久,金陵神學院託事部將原在南京進行之「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編譯工作,移至美國新澤西州哲吾大(Drew University, NJ) 進行。神的手在其中牽引雙方,讓主其事的章文新博士(Dr。 F。P。Jones) 輾轉找到牧世,邀他與他及謝扶雅,湯清等,共同參與編譯工作。 十年之久(1951-1961),他們完成了「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32部譯作, 藉此,神在牧世心中埋下了教會文字事工的種子,預備了往後十年(1961-1971)的遠東工作時期。
1961夏,牧世辭別了新婚不到兩年的妻子與在襁褓中的女兒,應美國基督教協進會(NCC)所屬「世界基督教文字事工促進會」波文克博士(Dr。 Henry Bovenkerk)邀請,前往香港輔僑出版社擔任總編輯,盼望能為海外中國基督徒提供屬靈糧食,並為中國教會培植寫作人才;奈何當時輔僑出版社政策決定仍掌握在西教士手中,無意走向本色化路徑,1963牧世請辭返美。
牧世在香港一年四個月,全家生活都作了調整。白天,天鈞在紐約著名的癌症醫院(Sloan-Kettering Cancer Center)上班,女兒多雯(Alicia)交給褓母照顧,晚上自己照顧。牧世住在香港青年會,白天出去工作,晚飯常是隨便解決,有時在整條街上走來走去,硬是找不到適合自己的食物;唯一的消遣就是就是給妻子買禮物[vi]。晚上回到婚照相伴的住處,必要寫封長信給妻子才上床入睡[vii]。 翌年,天鈞向醫院告假,留職停薪,帶著還是baby的女兒來港與牧世同住, 醫院卻每週打來電話催著回去。天鈞回到美國,又是日夜忙碌,唯有懇求天父保守她寶貝的小女兒和遙遠的愛人,她知道這是她當付的代價[viii]。
其實,若不是天鈞大力支持,牧世這第一趟遠東之行幾乎是不可能成行。原來, 1958牧世發現有心臟病,正與他交往的譚天鈞醫師非但沒有退縮,反倒更加愛他;至此,行前體檢, NCC為牧世的心臟病幾乎取消對他的支持。天鈞對波文克博士說﹕「我丈夫一心想回遠東,他認為中國教會的文字工作不能長久由西教士擔負。他若決心要去,誰都無法取消他的計劃。我是他的妻子,難道我不能資助他成行?」[ix]
二. 極其謙和
1964-1967連續三年,牧世第二度遠東之行,再應NCC波文克博士邀請,赴台實地調查教會的需要,決定聯合四大宗派-長老會,聖公會,信義會與衛理公會,創辦「基督教論壇報」,作為「世界基督教文字事工促進會」贈給台灣教會百週年紀念禮物。
1965。10「基督教論壇報」(週報) 在臺北創刊。1966-67牧世同時在東海大學,臺南神學院兼課,教基督教文學,並舉辦寫作訓練班,為教會儲備編,寫,譯人才。 一週之中,他常是兩天在臺北,兩天在臺中,三天在臺南;每週社論常在火車上完成。
1966夏,多雯自幼稚園畢業,天鈞向醫院請長假,攜她來台,與牧世同住半年,並在台大醫學院和榮總教課。剛到台灣時,多雯還戴著紐約幼稚園白色的小圓帽,竟在臺北和臺南又趕上了兩場畢業典禮! 等到了台南神學院,多雯與大姊姊們打成一片,常流連忘返,直到父親以雙手摀口吹出哨聲才出現;還特別喜歡坐三輪車;此台灣之行確實留下美好回憶[x]。
牧世為人極其謙和,總是體貼人,為人著想。雖受美國機構差派,卻領台灣薪水[xi];遇有報社擺不平的事常是自己掏腰包解決[xii];平日坐三輪車自動加價,過節給車夫送雞肉[xiii];不但如此, 提攜後進, 不遺餘力[xiv],也從不吝於給予掌聲[xv],以致成就了對華人教會永久的貢獻[xvi]。迄今,許多受他栽培的文字工作者仍屹立在崗位上, 「基督教論壇報」也在經濟上完全獨立,並增加為半週刊,繼續對社會發出基督徒的聲音。
事實上,「基督教論壇報」開辦之初,因著NCC 與WCC(世界基督教協進會)的關係, 曾被政府列為左派[xvii], 有些教會更視牧世為新派; 然而,牧世從不反駁,始終堅持福音與合一,他說﹕「 假如我到這個地方來增加一個裂痕,那一定不是聖靈的工作;聖靈的工作是合一,是彌補教會裂痕的。」[xviii] 牧世的「勇敢與謙和」就在此顯明了。
顯明牧世兼俱此二特質的另一件事,就是他十二年之久從事「現代中文聖經」翻譯工作。這項工作1971秋開始,1975完成新約, 1979完成舊約,1983修訂完成; 這是1919中文「和合本聖經」發行以來, 第一個由聖經公會主持和資助的譯本,完全由華人學者所譯,用的是中文現代用語,以廣大讀者 (包括慕道友) 為對象,秉持的是「意義相符,效果相等」譯經原則。
重譯聖經吃力不討好,古今中外皆然;牧世所以甘冒大不諱,誠如他所言[xix]﹕「我們應該感謝神在歷代以來以適合各時代閱讀的不同譯本供應信徒和慕道者,使真理不因語文變遷而受蒙蔽或曲解。」的確, 從1919-1979六十年來,不只中文多所變遷,就是新的聖經抄本也多所發現,重譯聖經是有必要的。
1971當牧世決定接受這項聖工時,特自紐約鬧區移居郊外(赫遜河畔),在車庫頂上加蓋書房,命名為「風滿樓」,表明他渴望聖靈充滿,能有神來之筆的譯作,貢獻國人; 並對「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境另有感受,他說﹕「人生免不了風風雨雨,得蒙聖靈保守慰助的人生,又何懼風吹雨打呢?」[xx] 原來,牧世一生得力的秘訣在此。
三、 一生與基督同行
若對牧世一生有所評論,則彌迦書6﹕8「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神同行」最是恰當。曾與牧世親密同工近十年的駱維仁說得好﹕「我從他學到『隱姓埋名的基督』」[xxi]。
若用作品闡釋作者,則臨終之作最具代表性。正如荷蘭著名的畫家阮布蘭(Rembrandt, 1606-1669)生前最後完成的巨幅畫「浪子回家」,與留在畫架上未完的「西面與聖嬰」一樣,一生從事編,寫,譯,教,傳[xxii]的牧世也留下兩篇講章,值得後世流傳﹕ 最後主日證道「慈愛的父」; 及最後早餐未完之作「我們的婚姻」[xxiii]。
前者,表明牧世一生信靠慈愛的天父,一生呼喚浪子歸家; 一生傳譯「天父的家書」,這「天父的家書」[xxiv]就是聖經, 就是牧世一生至死所傳講的[xxv],也就是「見證基督的經」[xxvi];為此,牧世自己也成了基督的活見證。
後者,表明牧世一生最大的褔,除基督的救恩之外,就是他與譚天鈞醫師的婚姻。總計牧世在世遺言留得最多的二時段﹕ 1992。 7入院動手術前,與2001。10後,臨終前數月,共得八封[xxvii],除一封未註對象外,五封給妻子,一封給手足,一封給主內弟兄姐妹,每一封都流露了對妻子深深的感激之情,也在不捨中將妻子交託給神;最後他在送給妻子的大字本「現代中文聖經」上題字﹕「神藉這本聖經把我們結合在一起,…但願這本書作為妳一生的導路慈光,在妳感覺孤單無助時,書中的話將安慰妳,叫妳知道,主就是妳最可靠的同伴。」
牧世一封未註對象的留言﹕「沒有人可以不死,也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死期,這是人不能逃避的爭戰。」(「現代中文聖經」傳道書8﹕8) 雖然如此,一生與基督同行的牧世,仍是從從容容地朝見了天父;因為 「逐日支搭帳棚,步步行近天家。」是他自幼就已熟唱的閩南詩句。 為此,他已預備了一生。